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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海拾貝||北方有寄鴻
日期：2021-4-1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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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海拾貝||北方有寄鴻
? 聽說，胡芷因演愛國電影遭間諜走狗刺殺，芳華止于28歲，而名噪一時的青幫老大官寄鴻也死于一場叛亂。他們五人，聽說除了她，便只有江北年還活著。聽說他孤苦伶仃孤身一人，獨居在江南小鎮(zhèn)。
? 一切源于聽說，無蹤無跡，無處證實。
? 念眉按報紙上提供地址尋了過去。"想不到昔日的花花公子，會蝸居這樣一間陋室，清心寡欲。"蘇念眉推開木門，一眼看見練字的江北年，若不是宣紙上熟悉的墨跡，她怕是不敢輕易相認，"北年，許久未見，你還好嗎？"
? "儂何？"江北年慢慢抬起頭，睜了睜渾濁的眼球，倏然一亮，"念…念眉。"念眉二字出口而止，他微微一愣，又帶著些不確定的意味，蘇念眉若在世，便是訪友，也不會漂洋過海尋看他。
? 但，眼前人即使垂垂老矣，仍有股氣質(zhì)可讓人描摹其年輕時的絕代風華，即使皮肉松弛，她的骨相里依然流露來幾分熟悉感——胡芷，上海灘最美的蝴蝶，他用盡大半生所追逐的女子。
? 不，她早死了，死于民國二十六年十二月三日，死在他無能為力的目光下——花花公子一生閱美無數(shù)，除了蘇念眉，他從未見過一個能有八分像胡芷的女子。
? 蘇念眉，原姓白，大名道人，后為家族棄，更為蘇氏。
? 白家，清河縣上有名的大戶，書香門第，祖上出過丞相，清朝時陸陸續(xù)續(xù)亦有不少子弟做官時以清廉聞名，總歸名聲很大，然則好馬失蹄，民國二十年，白家在白清這代傳了丑聞，十里八鄉(xiāng)無人不知，飯前茶余無人不談。 
? 白家大少奶奶，生了嫡親大小姐的那個林櫻，居然跟莊上野男人跑了，白老太爺一氣之下駕鶴仙逝，可憐白念眉因母過，小小年紀被父親白清逐去鄉(xiāng)下。
? "念眉，父親知道此事與你無關(guān)，本不該遷怒于你，然，畢竟她是你母親，她犯的錯你又怎逃脫得了干系。若不走，鎮(zhèn)上的人能看到你，自少不去閑言碎語指指點點，亦會戳父親一輩子脊梁骨，白家人也會因此抬不起頭，你嫂嫂及兩位妹妹，還有她們將來所出，誰又能好過呢。"白清語重心長分析利害。
? 蘇念眉還小，她聽不懂父親話語中的誅心，只看著平日慈愛的父親變得不同往常，他每說一句眉頭隨之收緊一分，結(jié)論不過一句"白念眉你走吧，白家容不得你了。"
? 十四歲的小女孩，自幼養(yǎng)在深閨，雖嬌縱些，有點大小姐脾氣，卻單純似張白紙，尚未經(jīng)人心鬼域涂抹，她順從點了點頭。夜半人稀，一頂似灰似黑的轎從后門偷偷摸摸抬走；白家最后的尊崇，至親僅剩的憐愛，便是小小一轎了。
? 她拉開簾，依依一眼，小門緊閉，打小出門機會不多，有也是光明正大風風光光，這從后門倉促抬出還第一次。注意到白大小姐露面，隨侍下人一把拉住簾，動作粗魯，惹得念眉當下心里不快，面生怒色，陰沉得同今夜無月無星的天沒有分明，壓抑著未發(fā)作。
? 父親一席話她其實沒有聽懂，天真地以為總有一天父親會接她回家，直到縣上傳來白大小姐病逝的消息，她才明白自己回不去了，那個慈眉善目的父親不要她了，長慈幼孝兄友弟恭姐妹和氣的白家于那晚永遠棄了她。
? 白念眉，早已無家可歸。
? 這天她出奇地安靜，難得沒有甩什么小姐脾氣，官大雁膽怯地從她身邊跑過。白念眉待在官家的這四天，算把這個鄉(xiāng)下少年給嚇怕了?？偮爩W堂老先生說女子水也，清清柔柔，可自從遇見這白家大小姐，他方是曉得先生所言并不全面。有些姑娘由火團成的，像過年時的炮仗一點就著，蠻不講理；比如白念眉，即便水為之，亦寒冬臘雪，洪水猛獸。
? 大雁左腳剛懸門檻正上半空，陣陣抽泣聲斷開他動作，一根筋直愣愣僵住吊住，他沒有轉(zhuǎn)頭，半晌才踏了門踩實地，隨后又帶出右腳，舉止又慢又沉，大雁轉(zhuǎn)身躲去墻后，透著縫兒，探究?? 白小姐之意欲何為。
? 白念眉一味埋頭，所有表情藏于臂彎下，說她哭了，明明肩頭一聳一聳恍若彎彎眉眼，說她哭吧，分明有細碎的低低且壓抑的聲響迸濺出來。"您怎么哭了？"木訥的鄉(xiāng)下少年有些不忍，重新進了屋子，距白念眉三步外他無措地站著，這是她教的第一個規(guī)矩，說白家下人打她出生都是這樣。
? 啟蒙先生曾教男女授受不親，鄉(xiāng)下人大多也說過類似的話，是是非非，應(yīng)是這般道理。再者他們家，是白家大掌柜官廉之的表親，平日里多靠表叔父救濟，算拿捏白家手中?？傊疄椴粩_這大小姐，他一直老老實實遵循。 
? "我沒哭。"死鴨子嘴硬。
? "我聽你哭聲了，你為啥子哭？"直男直語。
? "本小姐說，"小姑娘猛得仰頭，不管一雙淚眼汪汪，"我沒有哭，"活似只生氣的小獸。
? "你…你眼睛有水，"大雁雖內(nèi)心忌憚，卻繼續(xù)直直補充道，"還紅了。"
? 白念眉平日嬌縱些，但從來真使過什么小姐脾氣，白家養(yǎng)女一貫以名門淑女為準，今日她倒真氣惱極了，胡亂抓只碗沒頭沒腦沖官大燕摔去："你算什么東西，敢管本小姐…小姐"小姐，說的小姐，她自顧重復一遍，她這小姐當?shù)奈瘜嵖尚?，可笑至極。
? 哪門子白家大小姐，報上登的可是死了，自縊房梁以正門風。
? 碗落在地上，四分五裂，些許碎碴濺起，劃傷大燕的手，窮苦人家的孩子早當家，手必不及富 家子弟的嫩，然血肉之軀怎敵利器："我娘說你將來要當我媳婦，作為你未來夫君我自管得。"
? 哪壺不開提哪壺，大小姐嚎啕大哭。
（一）十里之鄉(xiāng)，他護著她載過一程
? 天澈藍澈藍，云潔白潔白，一大朵紅日高懸。時隔59年，大陸臺灣再次互通，年過九旬的蘇念眉攜丈夫方華的骨灰踏上第一趟回國的航班。"青山本該白頭，緣何碎金細發(fā)"，景物映瞳孔，心底默故人，"經(jīng)年未見，不曉得他們安然如故否"。? 聽說，胡芷因演愛國電影遭間諜走狗刺殺，芳華止于28歲，而名噪一時的青幫老大官寄鴻也死于一場叛亂。他們五人，聽說除了她，便只有江北年還活著。聽說他孤苦伶仃孤身一人，獨居在江南小鎮(zhèn)。
? 一切源于聽說，無蹤無跡，無處證實。
? 念眉按報紙上提供地址尋了過去。"想不到昔日的花花公子，會蝸居這樣一間陋室，清心寡欲。"蘇念眉推開木門，一眼看見練字的江北年，若不是宣紙上熟悉的墨跡，她怕是不敢輕易相認，"北年，許久未見，你還好嗎？"
? "儂何？"江北年慢慢抬起頭，睜了睜渾濁的眼球，倏然一亮，"念…念眉。"念眉二字出口而止，他微微一愣，又帶著些不確定的意味，蘇念眉若在世，便是訪友，也不會漂洋過海尋看他。
? 但，眼前人即使垂垂老矣，仍有股氣質(zhì)可讓人描摹其年輕時的絕代風華，即使皮肉松弛，她的骨相里依然流露來幾分熟悉感——胡芷，上海灘最美的蝴蝶，他用盡大半生所追逐的女子。
? 不，她早死了，死于民國二十六年十二月三日，死在他無能為力的目光下——花花公子一生閱美無數(shù)，除了蘇念眉，他從未見過一個能有八分像胡芷的女子。
? 蘇念眉，原姓白，大名道人，后為家族棄，更為蘇氏。
? 白家，清河縣上有名的大戶，書香門第，祖上出過丞相，清朝時陸陸續(xù)續(xù)亦有不少子弟做官時以清廉聞名，總歸名聲很大，然則好馬失蹄，民國二十年，白家在白清這代傳了丑聞，十里八鄉(xiāng)無人不知，飯前茶余無人不談。
? "念眉，父親知道此事與你無關(guān)，本不該遷怒于你，然，畢竟她是你母親，她犯的錯你又怎逃脫得了干系。若不走，鎮(zhèn)上的人能看到你，自少不去閑言碎語指指點點，亦會戳父親一輩子脊梁骨，白家人也會因此抬不起頭，你嫂嫂及兩位妹妹，還有她們將來所出，誰又能好過呢。"白清語重心長分析利害。
? 蘇念眉還小，她聽不懂父親話語中的誅心，只看著平日慈愛的父親變得不同往常，他每說一句眉頭隨之收緊一分，結(jié)論不過一句"白念眉你走吧，白家容不得你了。"
? 十四歲的小女孩，自幼養(yǎng)在深閨，雖嬌縱些，有點大小姐脾氣，卻單純似張白紙，尚未經(jīng)人心鬼域涂抹，她順從點了點頭。夜半人稀，一頂似灰似黑的轎從后門偷偷摸摸抬走；白家最后的尊崇，至親僅剩的憐愛，便是小小一轎了。
? 她拉開簾，依依一眼，小門緊閉，打小出門機會不多，有也是光明正大風風光光，這從后門倉促抬出還第一次。注意到白大小姐露面，隨侍下人一把拉住簾，動作粗魯，惹得念眉當下心里不快，面生怒色，陰沉得同今夜無月無星的天沒有分明，壓抑著未發(fā)作。
? 父親一席話她其實沒有聽懂，天真地以為總有一天父親會接她回家，直到縣上傳來白大小姐病逝的消息，她才明白自己回不去了，那個慈眉善目的父親不要她了，長慈幼孝兄友弟恭姐妹和氣的白家于那晚永遠棄了她。
? 白念眉，早已無家可歸。
? 這天她出奇地安靜，難得沒有甩什么小姐脾氣，官大雁膽怯地從她身邊跑過。白念眉待在官家的這四天，算把這個鄉(xiāng)下少年給嚇怕了?？偮爩W堂老先生說女子水也，清清柔柔，可自從遇見這白家大小姐，他方是曉得先生所言并不全面。有些姑娘由火團成的，像過年時的炮仗一點就著，蠻不講理；比如白念眉，即便水為之，亦寒冬臘雪，洪水猛獸。
? 大雁左腳剛懸門檻正上半空，陣陣抽泣聲斷開他動作，一根筋直愣愣僵住吊住，他沒有轉(zhuǎn)頭，半晌才踏了門踩實地，隨后又帶出右腳，舉止又慢又沉，大雁轉(zhuǎn)身躲去墻后，透著縫兒，探究?? 白小姐之意欲何為。
? 白念眉一味埋頭，所有表情藏于臂彎下，說她哭了，明明肩頭一聳一聳恍若彎彎眉眼，說她哭吧，分明有細碎的低低且壓抑的聲響迸濺出來。"您怎么哭了？"木訥的鄉(xiāng)下少年有些不忍，重新進了屋子，距白念眉三步外他無措地站著，這是她教的第一個規(guī)矩，說白家下人打她出生都是這樣。
? 啟蒙先生曾教男女授受不親，鄉(xiāng)下人大多也說過類似的話，是是非非，應(yīng)是這般道理。再者他們家，是白家大掌柜官廉之的表親，平日里多靠表叔父救濟，算拿捏白家手中?？傊疄椴粩_這大小姐，他一直老老實實遵循。
? "我聽你哭聲了，你為啥子哭？"直男直語。
? "本小姐說，"小姑娘猛得仰頭，不管一雙淚眼汪汪，"我沒有哭，"活似只生氣的小獸。
? "你…你眼睛有水，"大雁雖內(nèi)心忌憚，卻繼續(xù)直直補充道，"還紅了。"
? 白念眉平日嬌縱些，但從來真使過什么小姐脾氣，白家養(yǎng)女一貫以名門淑女為準，今日她倒真氣惱極了，胡亂抓只碗沒頭沒腦沖官大燕摔去："你算什么東西，敢管本小姐…小姐"小姐，說的小姐，她自顧重復一遍，她這小姐當?shù)奈瘜嵖尚?，可笑至極。
? 哪門子白家大小姐，報上登的可是死了，自縊房梁以正門風。
? 碗落在地上，四分五裂，些許碎碴濺起，劃傷大燕的手，窮苦人家的孩子早當家，手必不及富 家子弟的嫩，然血肉之軀怎敵利器："我娘說你將來要當我媳婦，作為你未來夫君我自管得。"
? 哪壺不開提哪壺，大小姐嚎啕大哭。
【文案編輯】劉書含
【網(wǎng)頁編輯】馬旭鵬
【責任編輯】劉吉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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